我愿意是個不明事理又傾心活著的人
一和二
我終歸愛著你們中的一個。一個中的兩個
或者,兩個終于變成了一個
這一再變復(fù)雜的一,被你我的手
排列出各種形狀的一
看一眼便立即數(shù)不清的一
最終還是變成兩個,變成兩個以上
許多時候,我不知道
一塊泥巴為何轉(zhuǎn)手間有了七種顏色
我愛自己的紛亂,也愛人間的嘈雜與幻象
我愿意是個不明事理又傾心活著的人
“不明白其中道理卻永遠(yuǎn)為現(xiàn)象所傾心”
爛柯山上,我就是那個吞下棗子的樵夫
不知這顆棗就是時間的
迷魂藥,卻心甘情愿用百年的迷醉
來旁觀一盤棋的進展
還有這執(zhí)念中的竹籃打水
提上來的都是空氣
叫人放不下的游戲就在于
漏洞百出中用籃子裝下的滿滿的無
多么美的迷魅被我一而再地用心伺候著
在自己的傾心中,偷偷地,做個
被小命所縱容的人
松 風(fēng)
從前的認(rèn)知是風(fēng)氣,現(xiàn)在感覺到
它已歸屬于中草藥的藥性
有風(fēng),才有樹的氣味,才有這座
松林的力量,才有類似被天下人認(rèn)可的
漢子身上散出的血性
并勾連到值得倡導(dǎo)的
樹立起這個世界的地勢與氣場
我們進入松林,便是加入
凜冽的陣勢,靈魂拔地而起
遇到的許多古人,視我們?yōu)橥瑧?/p>
同時與古人們稱兄道弟地
達成共識:活在世上
只向更濃烈的血性認(rèn)輸
而眼下天空中的許多表情是靠不住的
我只與這些樹木的氣息站在一邊
衣袂飄飄,那松香的味道
表明世道上的一個士子又要出手,大地
就要被吹開,成為真正的遼闊
癸卯大寒,霞浦大雪記
天上來人了,隨身帶來藥粉,經(jīng)文,勸慰
想起用鐵釘扎進耳洞的徐渭
而歐洲那邊,梵高干脆割下了耳朵
都說是英雄失路托足無門,不相信
就是不相信
今天,天上的話語與地面的耳朵
再次亂掉,我再次聽到
“你就是丟失的那個人”
一場大雪就是對時空的再植入
遠(yuǎn)處的南京變成了金陵,西安也成為長安
我的小城霞浦一轉(zhuǎn)身又回到了福寧府
你我在雪花里都混入了
與古人說話的共時性
皚皚天地里,我顯然也是個污點
被挑明,墨汁一樣在移動
這回,我要好好做人,去長安,也去福寧府
去江山深處,不認(rèn)輸?shù)?/p>
從人間,再一次去人間
每天,給我一瓢海水的人是誰
每天,給我一瓢海水的人是誰
這蕩漾之物,地球之血
高鹽,凜冽,不可飲啖,但有不確知
浸潤我饑渴身心的神秘選擇
這秘密地被傳送到的水,用虛擬中
最大的藍與最大的鼓蕩
激勵我想象,啟發(fā)
波瀾壯闊的可以享用一生的涌動
被我的身體帶著行走
群星記得的,我的肉身也記得
相當(dāng)于永遠(yuǎn)處在一臂之遙
這續(xù)命用的蕩漾物
人類共同的熱血,精神之液
讓我滿出來,同時得知自己一直
處在缺少的一邊,卻從來
在學(xué)習(xí)遼闊與洶涌,以它鼓脹的能量
混成了這模樣
“從要變成連自己也不認(rèn)得的程度
到自己也不敢認(rèn)領(lǐng)的摧毀”
——你怎么混成了這模樣?
多年后,一只土撥鼠見到了另一只土拔鼠
才知所有游絲般的空氣都是刀刃
開頭只想挖一個洞,后來卻串成了
十個穴,從這頭進去的
本來是穿山甲,出來時變成了鴨嘴獸
眾多虛實莫辨的構(gòu)成中
你天命難違,吃了時光里最可口的迷幻藥
給沒有地址的人寫信
我們幾乎天天在給沒有地址的人寫信
在這網(wǎng)絡(luò)時代,也常常有
與想象中的陌生人通電話的沖動
白云在天,我們對著它
打手勢,自說自話,自以為是地一問一答
看到土拔鼠出沒在洞穴
便深信它也有要去傳送的口信
泥土之下,仍然有最古老的表情
“有人嗎”——沒人,也沒門
對著空氣,我們卻要莫名其妙喊出這句話
小親密
只寫漫不經(jīng)心,寫落葉,寫微風(fēng)輕拂
枝條晃動了幾下又要睡過去
只寫天光暗了下來,尋蟲子的麻雀
又回到窩巢,老墻,瓦檐,無需細(xì)究就嗅到
一個家自己的味道
只寫沒有緣由的感知,面對
窩里紛亂糾纏的求食聲,看也不看
便知道誰在左誰在右
人間那頭,他們也有這一幕,或者叫
掛在懸空中的喂養(yǎng),那致使人活下來的因果
就像這雀巢,也有小著急
以及,所要及時接濟的那一點點小親密
申 明
要與你們說清楚。(剩余88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