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島上的橄欖樹(組詩)
圣托里尼島有著深沉的荒蕪
登上圣托里尼島
我發(fā)現(xiàn)它原本有著深沉的荒蕪
灼熱的陽光照耀著低落憂郁的灌木叢
沾滿塵土的語言,訴說著現(xiàn)代的情天恨海
無風無雨的初秋
即便烏云占領(lǐng)了天空
也不會有一片云彩落下
秋之聲重復(fù)著絮語
海水無法澆灌瘠薄的土地
雨水離人們總有一段戲劇化的距離
天際線與海平面永遠重疊
葡萄樹匍匐在地上,緊貼大地的耳語
聆聽尼亞卡梅尼火山搖搖欲墜的淺吟低唱
但,隨時都會扯破圣托里尼島的嗓子
堆起紫紅色的陰影
品嘗一下經(jīng)過火山巖的葡萄
釀出的葡萄酒
拾級而上,狹窄街巷的兩旁
闌珊著商業(yè)文明的燈火
趨向紅沙灘的幽徑
諦視古希臘亞特蘭蒂斯文明的
沉沒之所,船既然落錨在此
就讓我們燦若東方的青銅
安置于希臘之鹽的雙唇
飛往亞平寧半島
我馬上就要飛往亞平寧半島
飛往意大利的維蘇威火山
臺伯河、阿迪杰河、布拉達諾河
上的帆影
迎著從亞得里亞海吹來的暖風
我知道從這些河流出發(fā)
可以通往世界各地
這世界正犯著熱病,蒙娜麗莎的微笑讓畫眉歌唱了一個夏季
而畫眉的羽毛已熱成南歐酷暑中的椰子樹葉
秋季來臨之際,萬物靜默
達·芬奇在白楊木板上作畫
拉丁字母在畫板上像飛起的蜂鳥
憂郁的但丁隨著被法庭驅(qū)逐
變得越來越堅定
他的神曲在阿爾卑斯山的群山上閃耀
比星星耀眼,比河流古老
古羅馬沉重的樹枝,耷拉著滿是皺紋的眼皮
我聽到了歷史在陰暗的下水道
滲出的水滴聲
是時候了,那不是古羅馬家傳的遺風
那是一個即將消亡的符號
幸運之神筑起城堡,抵御著來自地中海季風的咆哮
西西里島上的橄欖樹
橄欖樹孤零零地站立著
那么多的樹林,不知道你為什么離群索居?
請你告訴我
在這個被亞平寧半島的高跟鞋
踢進地中海的孤島
你還有沒有相依為命的朋友
諸如棕櫚、椰子樹之類
孤傲的阿基米德是人們更加鐘愛、永懷的孤兒
撬動的支點,是地中海通往陸地的橋梁
藍眼睛的孩子們?nèi)υ跈跅U的里層
守著中世紀的古堡沉思默想
海鰻穿越西西里島縱橫的溝壑
淺岸的蘆葦把我?guī)蜷蠙鞓湫陆Y(jié)的果核
陸地多么美妙,鳥兒的啁啾比湛藍的天空遼闊
枝柯間的輕揉釀出橄欖油的馨香
頃刻間,萬物沉寂
仿佛在靜聽,仿佛要吐露出世間的所有奧秘
海風支配著世界脆弱的平衡
大陸萎縮成一枚橄欖核——
墜落在亞細亞強勁的東風中
心中有多少大海 就有多少卡蒙斯
來到羅卡角,望著茫茫無際的大海
“我人雖在,而心神不寧”,就像這波濤
為什么你的歌唱一直在這里蕩漾
為什么你要吟出:陸止于此,海始于斯?
是大海分出了陸地,還是陸地分出了大海?
波濤不息,歌唱不止
我無數(shù)次凝望你的燈塔和漁火
關(guān)閉起陸地的大門
排列起關(guān)于海洋的詩句
我在里斯本的夢境中完全蘇醒
在這海角,與蔚藍色的海面相比
太陽只是一個幽靈
而我情不自禁的歌唱
只是劃向海洋深處的一組輔音
并深入陸地的根部
從西方到東方,我的遲到成了一條失落的魚兒
隨波峰的描摹刻進你岸上的浮雕
心中有多少大海,就有多少卡蒙斯
里斯本貝倫塔①
它被風吹浪打,又被海風卷回
像礁巖一樣頑固,石頭一樣堅定
我堅信:水的最高法則即是海洋
峭壁般聳立,貝倫塔般靜默
大西洋咸得遼闊,沙灘上
貝殼、蟹爪、小蝦、幾片海草葉
在我俯臥的胸脯上壓出紋理
陽光溫暖,海水明澈
桅檣像山谷里生長的云杉
在微風中若隱若現(xiàn)
深入海中的廊橋點綴著圖案
天空與飛鳥做著它們該做的事
遠處,拱門和塔樓下
熙熙攘攘的身影穿梭于大航海的遺夢中
綠樹、城堡、遠處的山巒閃著閑散的光
萬物皆有靈魂
泰戈斯河像一支利箭射入大西洋的深處
更遠處的山頂閃爍著科英布拉②的光芒
無數(shù)航海者從這里紛紛涌出
走向新大陸
松針——沙沙地顫動
主干和枝丫原地不動
纜索綁定了它身上最重的重量
松開了它心中最輕的部分
注:
①貝倫塔:又稱圣文森特塔,坐落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泰戈斯河畔入??诟浇#ㄊS?字)